屎也可以用来做咨询

（王学富）

对于心理咨询，凡物皆可用，如同调制中药，无物不可入药。

在英语中，fuck很不雅，但艾利斯（理情疗法创导者）在面谈中会用。美国一位心理学家跟我谈起艾利斯，说有一次她采访艾利斯，谈了四十分钟话，他一共说了19个fuck。Shit也很难听，但佩尔斯（格式塔疗法创导者）还用不同动物的shit来骂人。如果你跟他假客气，他会对你说：Chicken shit！如果你对他说违心的话（比如你并不赞同他，却说他的观点很有启发），他会对你说：Bullshit！如果你装腔作势显示你的学问，动不动说“学术”（academic），他就说你：Elephant shit！

不能说是受了他们的影响（我自己为此负责），我在最近的一场面谈中用屎做了一个比喻，目的是启发对方看到自己身上的一个特点，或者干脆就是一种遮蔽。

我对来访者说：我給你做个比喻吧。就如同地上有一个馒头，有一泡屎。你似乎沒有自己明确的价值判断（如“馒头是我想要的”），只是内心受到非理性恐惧的驱动，看到别人朝屎那里走过去，你就抢先跑过去抢了一大把屎。周围的人都劝你拿起馒头，你手拿馒头，却不肯离开，一直回头盯着屎看，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拿屎？相反，大家就让你拿屎吧，心想当你知道屎是臭的，也便学会了选择。但你手里拿着屎，又回头盯着馒头看，根本闻不到手中屎的臭味，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要选择屎还是选择馒头。

来访者问我：是不是选择A就是馒头，而选择B就是屎呢？

我说：也不是那么简单。你的情况似乎是这样的：本来是一个馒头，你一下手把它拿起来，它就立刻在你手里成了一泡屎。相反却不然。本来是一泡屎，被你抓在手里时，它还是一泡屎。也就是说，不管你选择什么，都是屎。而任何一样你没有选择的，都是馒头。

来访者说：屎和馒头有什么区别呢？

我说：听起来，符合你的意愿的就是馒头，不符合你意愿的就是屎。但问题还在于，你并没有自己的意愿，还是不知道它到底是馒头还是屎。有时候，它看上去是馒头，却是屎；有时候，它看上去是屎，却是馒头。比如，你过去一直做学霸，考第一名，每个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大馒头，都想抢过来。对有些人来说，它可能是馒头，但对你来说，到了后来它就成了一大泡屎。这时你接受不了，为什么明明是馒头，后来怎么就成了屎？

来访者说：是啊，怎么会这样？

我说：生活中有这样的情况：有时候馒头会变成屎，有时候屎会变成馒头。大概叫物极必反。如果你为了第一名，牺牲了生命的其他需求，这第一名后来就会变成屎。

来访者说：我不要屎，但我不知道现在我手里拿的到底是屎还是馒头。

我说：你现在手里拿着的，或许是馒头，或许是屎，你犹豫不决，不知道该拿着它，还是该放下它。其实，关键不在它是馒头还是屎，也不在于你是拿着它还是放下它，而在于：最终是你自己在決定它是馒头还是屎。成熟的人，具有转化的能力，能把屎变成馒头。不成熟的人，只会把馒头变成屎。

一场谈话，我把屎讲完了，对方还是不知道她自己手里拿的到底屎还是馒头。甚至，这个跟她谈话的人（也就是我）对她来说到底是馒头还是屎，她也不知道。那么我还能说什么呢？话都说到屎这个份儿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