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动的治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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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chinancc.net 作者:王学富 发布时间:2017-12-15 14:44:27 字号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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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年轻的治疗师前来求教于我,接受督导。他有很好的感受力、敏察力,接受过各种策略化、结构化心理治疗的训练。在咨询实践中,他的目的很明确,直奔主题,又善用各种方法,注重程序,讲究效率,但在效果上却常常发现自己“欲速则不达”,并为此颇为困惑。问题在哪里呢?我发现,他在治疗中太过直接,太过用力,过于结构化,不够自然,不大变通,太少流动性。我鼓励他让治疗流动起来。

怎么流动?他一脸惶惑。

于是,我试图给他解释,什么是流动的治疗。
 
 
流动的治疗,听起来不可捉摸,做起来也似乎难以把握。这位接受督导的治疗师习惯于使用方法、策略,结构让他感到有所依托,程序让他觉得有所保障,因此,听到流动的治疗,他难免担心起来。对他来说,放下保护性的方法与结构去做治疗,那情形就如同战士不带武器上战场,旅行者不带地图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,内心好没把握呀。

我常常反思自己的治疗,尝试让自己脱离安全模式,尽量让每一场面谈流动起来。许多时候,结构化的治疗让我们感到没有什么问题,但问题恰恰就在这里。在治疗过程中,有更多的东西在程序之外,在保证之外,在结构之外,在没有标识的领域之外。如果治疗过于要求方法与结构的保障,可能失掉自然的力量,使创造性的资源受到压抑,治疗的效果也会受到局限。效果是从关系里产生出来的,是在流动里产生出来的。过于讲究方法与结构,就如同过于用一套礼仪与人交往,只能让关系停留在表面,而流动的治疗,可以走到当事人的生命深处与之相遇和互动。

我们需要打破安全治疗模式,跟当事人一起流动,走到没有设防的生命深处,走到未经设计的自然状态,让一切流动起来,让好的资源涌现出来。我们会发现,流动的治疗里有冒险,也有创造;有探索的艰难,也有意外的发现;有焦虑,也有惊喜;有困厄,也有机遇;有沉默,也有默契;有留下的空间,有从空间里产生的觉察。
 
 
流动的治疗,要求治疗师有医治的勇气,他敢于走出结构,把治疗变成一场冒险,用生命与生命相遇,不惮于走到对方的生命深处。

流动的治疗,要求治疗师有内在的确信,他确信自己是真诚的,因此不害怕犯错误,并且把每一个错误变成一次学习与成长的机会。

流动的治疗,要求治疗师有谦逊的态度,他接受自己是有限的,因此不会去伪装,反而让自己更加自然地跟另一个有限的人打交道。

流动的治疗,要求治疗师相信自己的经验,在经验里探索,发挥自身的创造力。这正如荣格所说:“尽你所能去学习你的理论,但当你接触到人活的灵魂的奇迹时,就要把它放下。除了你自己有创造性的个人经验,没有任何理论可以决定一切。”
 
 
世界本是流动的,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发生变化。在这流动与变化之中,人类进行各种结构化的努力,试图建立和保留一些固定的东西。例如,在形成学科之前,心理治疗本是不可名状的;它有自己的本质,却随物赋形,让自己流贯于各种文化形态——哲学、医学、宗教、文学、民俗——之中,所到之处,潜移默化。到了后来,心理治疗形成一种专业,发展出各种疗法和流派,治疗者有了自己的专业身份。此后,心理治疗变得越来越结构化、程序化、策略化、标准化,过于强调诊断,甚至要求对效果提供量化证据等。但需要提醒,过于注重形式的心理治疗可能会失掉它的本质:自由,变通,创造,生命的境界。治疗需要基本的方法与结构,但治疗的本质与最高境界,却是流动的治疗,它超脱了规范,达致随意流动;它融化了技巧,进入无技巧境界;它融会了一招一式,变成迷踪拳;它融化了一切形式,形成北冥神功;它不期而然,它无为而治。
 
 
生活有各样的设计,但人生不是一套由计划和目标构成的程序。

生命的本质是流动,人生是经验的流动,以及对生命流动的体验。

症状的本质是控制,试图掌控一切,让一切固定下来。在症状里,人固执于片断的经验,让成长停滞下来,生命不再流动。

治疗的本质,就是协助当事人解除控制,打开固执,让生命重新流动起来。

考察症状的根源,我们发现,在当今社会有各种不安全因素在强化人们的焦虑感,人们害怕流动,害怕变化,拼命追逐某种东西,以为它是稳固的,以为实现某个目标或拥有某个条件,就可以获得永久的保障。学校教育变得越来越程序化,标准化,绝对化,为了某些固定的目标而阻碍孩子生命的自然流动;家长把自己的经验变成一套僵化的观念,用来限制孩子自我成长的经验。人们这样做,根本的动因是不安全感。他们试图控制一切,固定一切,不允许流动与变化。因为在他们看来,流动等于不可把握,变化等于不可预测,都是危险的。症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因素里产生出来的。当一个人陷入症状,他的基本表现是:要求一种绝对的固定,完美的保障,永恒的标准,如果没有这些,他拒不接受,绝不罢休。这时,他的生命失掉了流动性,被固定某个事件里,某个观念里,某种感受里。这时,流动的治疗,可以帮助他让生命重新流动起来。

在流动的治疗里,治疗师通过同理,进入当事人的经验与感受,跟对方一起体验与反思,从而加深彼此的了解与理解,获得对创伤经验的觉察与整合,陪伴当事人对自身存在做出根本的思考与深度的觉察,使他不再固守过去的某一个片断经验,能够向更多的新的经验开放,变得真实而自信,最终达到这样一种体验流动的生命状态:他愿意生命像流水,体验此时此刻正在进行的流动、变化,承认生命的意义存于这流动过程之中,而不是在于达到某一目标。
 
 
人生是一条经验的河流,成长的意思就是,一个人不断向新的经验敞开。与此相反,症状显示的情形却是,人固执于自己某个片断的经验,拒不接受新的经验,不能整合新的经验,生命不能流动与成长。例如,一种伤害在幼年发生,当事人把它贮存下来,固定下来,从童年开始一直到成年,一直生活在幼年的经验里,内心里保留着许多幼童式的恐惧,总觉得环境里有许多的威胁。这位来访者小时候觉得妈妈不够爱她,到了21岁,依然觉得妈妈的爱不够,不管妈妈怎么爱她,都觉得不够。这些年来,她一直跟妈妈闹。这时,她的成长进程就停滞了,她被固定在幼年的经验里,她的自我一直呆在幼年时期,这个自我不再成长,一直在她的内部,反复申诉一个早已时过境迁的未获满足的需求。她说她最讨厌妈妈。我请她列举妈妈身上让她最讨厌的地方。她一一列举。结果却发现,她妈妈身上那些曾经损害过她的东西被她继承下来,固定下来,变成了她自己人格结构的组成部分。

我伴随她的经验,跟她一起回到她的幼年,在那个处境里找到她自己,让她重新体验过去的经验,尝试对那时候的经验做出新的阐释,从而获得觉察,把那个幼年的自己带回到成人的世界中来,随着生活的河流继续朝前流动。这流动包括,当事人在不断接触、理解、怀疑、分别、剔除旧的经验,同时也在不断整合正在向她涌来的新的经验。经历这样流动的治疗,她可能会在一个小时里经历成长,看到她当下的自我:一个21岁的成人,在为10岁的伤害念念不忘,停止了成长的脚步。再继续朝远处看,她看到自己到了30岁,从那里回头看自己10岁时的伤害。我问:那时候,你会有怎样的感受?治疗继续朝前流动,让当事人看到自己到了80岁,并且让那个80岁的自己对10岁的自己说话,问她:那时候,你会说些什么呢?

当事人本来在一个固守的状态里,现在开始了流动,当她流动起来,她就在经历成长,让自己长大。这流动,可以从现在到过去,可以从现在到将来,可以从里到外,可以从外到内,有时候,当事人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有限性;有时候,当事人不愿意接受事情的结果。不管怎样,我们都可以让他固定的东西放到流动里面,不断拓展她的视野,不断增进她对经验的觉察。

流动的治疗基于这样一个信念:任何事情都不是固定不变的,任何人都不是固定不变的。用固定的眼光看人看事物,不是治疗师的态度。
 
 
中国文化里充满流动的意象,最多的是关于水与河流。我们从事心理咨询,可以从中得到丰富而生动的启示,帮助我们从流动的角度看生命,从流动的角度看症状,从流动的角度看治疗。

在长期从事心理治疗的过程中,我感受最多的是,症状反映一个人的基本态度:他不接受流动,包括不接受自己的意识是流动的;他要掌握一切,包括掌控自己的意识、潜意识。他会为梦中的一个场景,为头脑里的一个念头而惊惧不安,拼命要把它们消除掉。之所以这样,是因为他内心里有过度的不安全感,由此产生了一种完美的强求:要求生活每时每刻都是快乐的,要求头脑每分每秒都是洁净的。

直面的治疗,也是流动的治疗,把当事人带入流动之中,接受人生的无常,接受生活并不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,接受经验,并且在经验里确认自己。方式有很多,谈话本身可以是一种流动,沙盘是流动,舞动治疗是流动,艺术是流动,甚至,不管是怎样的治疗学派,到了最高的境界,都可以是一种流动。

在治疗过程中,我在当事人面前画了一个河流。

我说:这是我们头脑里正在流淌的一条河,可以称它为意识的河流。

我解释说:这条河,我们不知道它的起始在哪里,也不知道它的终结在哪里。可能在我们出生之前,它就开始了流淌;可能在我们死去之后,它依然在流淌。在我们头脑里的这条河流,跟浩瀚无边、不可名状的人类集体潜意识联系在一起,我们头脑里这意识的河流分享着人类意识的汪洋大海。

我在河流里画了许多符号,它们代表随时会出现的念头,思想,印象片断,梦境,意象,记忆,知识的片断,某一句温暖的话语,某一个伤害经验……

我说:每天,这些都在我们内部那个意识的河流里流淌着,有些是我们经验里的,有些超出了我们的经验范围,我们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,要到哪里去。

我又说:在它们中间,有好的,有不好的,不管这好,这不好,都是自然的。

我画上花朵表示好的,我用黑点表示不好的。

然后我问当事人:你能否接受它们——不管是好的,还是不好的——都可以在你的河流里出现和存在?

当事人回答:我只让好的出现,不让不好的出现。

我问(指着河流里一个黑点):那你会怎样对待它?

当事人说:我害怕它出现,一定要消除它。有时候,我以为它没有了,但后来它又出现了。我越来越担心它会出现,我时时盯着河面,看它会不会再出现。果然,它又出现了。我又去想各种办法消除它,但几年来,我消除不了它,它出现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了。我来寻求心理咨询,就是想找到一个办法消除它。它太可怕了,我必须消除它。

这不是当事人的原话,但反映许多来访者的基本情形。

我问:你觉得这场战斗是值得的吗?

说着,我在河流的周围画了一大片土地,这代表当事人的生活。坐在这幅画前,我跟当事人讨论:在你投身于跟河流里那个黑点(负面念头)作战的时候,你的生活呢?当事人看到这样的场景:一些年来,他一直坐在意识河流的岸边,生怕某个不好的念头会出现。它一出现,他就立刻投身于战斗,要消除这个念头。当他投身于阴暗念头的战斗,他生活的土地变得荒废起来——他的生命资源在不断消耗,他需要做的事情被置于一旁,他的成长和发展全面停顿下来。他不知道,长期投身于消除黑点的战斗,这本身就是症状。战斗的结果是,症状成了当事人的生活。我问:这场为了消除黑点而放弃生活的战斗是值得的吗?

谈话继续流动,我们探讨的话题包括:

1、可以让河流以它自己的方式流动吗?

2、可以接受河流里有落英,也有鸟屎落下来吗?

3、消除黑点是可能的吗?

4、除了消除它,有没有更好的办法?比如说,它可以出现,可以存在,不去管它?

5、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:不去管它,让它随着河流朝前流动,渐行渐远呢?

这些具体的讨论,都涉及一个基本的态度:我们的生活是流动和变化的,没有完美,没有绝对的保障。当生活中发生一件不好的事情,当头脑里出现一个不好的念头,我们允许它的发生,接受它的存在,并且让它随着我们的生活的河流进入流动,渐行渐远了。我们允许它来,也放手让它去。

当事人说:做到这个不容易。

我说:却是可行的。
 
 
流动的治疗,有利于消解症状的防御。症状有一个本质,是防御;甚至,症状本身就是一个防御系统。当事人建立的这个堡垒,是一个暂时的躲避之所,为了避开生活中的艰难。虽然他躲在症状里并不快乐,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自觉自愿走回生活中去。在这个时候,如果治疗师直接奔着症状而去,可能刺激当事人,让他转而投身于防御,因为他有一种潜意识的担心:如果症状拆除了,他将无处藏身。因此,如果治疗师采用一套结构化的方法系统,大张旗鼓去攻击当事人的防御系统,会把心理治疗变成一场进攻与防御的对抗战。治疗师用意识结构去攻击当事人的潜意识结构,会遭遇很大的阻抗。

治疗师采用流动的治疗,可以声东击西,可以围魏救赵,可以明修栈道,暗渡陈仓,可以不战而驱人之兵,看似无为实则无所不为。这似乎也是策略,却是变通而流动的策略,它们贯彻在整个治疗过程的一切工作之中。基本上说,治疗的工作分为两个方面:一是建造,一是拆毁。何谓拆毁?就是拆毁当事人的症状,使他走出躲避之所。何谓建造?就是帮助当事人建造自己的能力,为他重返生活铺路。建造与拆毁,不是简单的事情,如何协调二者的关系,做得恰到好处,是心理治疗的关键。基本来说,需要把握的基本原则是:建造之前,不忙拆毁。可以建造先行,拆毁随后,也可以二者同时进行,互相配合。最开始,来访者似乎是为解决症状而来,治疗师却不必太在意症状,更不要急于处理症状。症状有许多的支持条件,治疗师可以跟着当事人在症状周围绕来绕去,了解症状是怎样形成的,构成症状的基本因素是什么,维持症状的基本条件是什么,症状背后的基本生活困难是什么,当事人建立症状的根本动机是什么,等等。与此同时,治疗师跟当事人一起从症状角色去观望生活,了解当事人在职业、社会关系、情感、家庭等各个方面,看到生活中的条件,看到自身的资源,让他了解症状与生活的关系,并且让他对自己有新的理解,对重返生活有信心上的预备,能力上的装备,等等。在这个过程中,治疗的流动性表现为,治疗师看似无意,实则有心,让建造与拆毁同时进行,随时进行,一边有心建立当事人的能力,一边随意拆掉症状的一根支柱,让生命建造一点一点发生,让症状在一个过程中慢慢坍塌下来,使之成为一件自然的事,一件让当事人可以接受的事。因为,当症状坍塌了,当事人的能力有所恢复了,他在生活中已经发现有路可行了,并且不愿在症状里继续呆下去了。
 
 
如同深水静流,流动的治疗可以触及到人生的根本,包括为自己的存在找到一个意义的根据。

人生如河流,人在流动中存在,人在流动中体验自己的存在。

孔子对自己的存在有流动的体验,他的学生记载说:“子在川上曰:‘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!’”

这感慨联系着对人生本质的反思,以及对人生意义的询问。

亚隆(Irvin Yalom)讲过一个颇具存在意味的故事:
有一群傻子,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一堆砖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,然后再从那个地步搬回到原处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就这样做;他们会一直这样做下去,不知做到什么时候为止。但是,有一天,正在他们反复搬砖的时候,有一个傻子说话了: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做,把砖搬过来又搬过去,难道我们是傻子吗?

故事讲到这里,亚隆问听故事的人:其他的傻子会怎样看待这个发问的傻子?他们会对他做些什么?这是让每个听到这个故事的人自己去回答的问题。

我想到鲁迅讲的一个象征故事,叫“狂人日记”,其中有一个狂人,他发现了一个关于“吃人”的事实,于是问大哥。大哥说:历来如此。狂人问:“历来如此,便对么?”

在我看来,这是一句石破天惊的发问!既是对存在处境的发问,也是对中国人存在意义的询问!

存在是流动,但不是无意义的重复。症状是无意义的重复,流动的治疗,是深度的治疗,也是觉察的治疗,它穿越生活的表象,生活的固定性和重复性,走到深处,走到根本之中,要问出存在的意义,问出创造性的生活。
 
 
人生本无常,无常即流动。人不接受无常,反而在对无常的抵抗中受伤,受伤的人更会感慨生之无常,视无常为不安全感,想找到一种绝对的安全保障,以为金钱可以,以为名声可以,以为地位可以,以为一切靠自己才可以,以为有了靠山才可以,但在时间的长河里,人一次次发现,并且感慨系之:原来这一切都不可以。如果有绝对的话,无常是绝对的,流动是绝对的。在绝对的无常与流动中,人生可以获得相当的、暂时的稳定。人生的智慧,便是觉察这无常,但又不无奈,反而有激情,去有所建造,让自我与生活不断更新。我们需要接受这个生活的悖论:生命既有所建构,又同时流动。施奈德在《悖论中的自我》中有这样一段话:“我们今天面临的最大挑战……是把信念与怀疑连接在一起。我这里所说的信念,是指出于实用的需求而发展出来的信仰、信任,或核心概念;所谓怀疑,意思是对信仰持一种开放的态度,接受其随时都在发生的可变性、神秘莫测性和不可靠性。”
 
 
流动的治疗,是境界的治疗。万事万物达到高的境界,成了流动的;人生达到最高境界,成了流动的;治疗到了最高境界,也成了流动的。我想到老子的话,“天下柔弱者莫如水,然上善若水”,这话可以用来说明流动治疗的境界;我想到庄子的“秋水篇”,它展现的就是流动治疗的上乘之境,在意象的流动之中,河伯的视野开阔了,觉察也随之提升了。我想到,孔子的“从心所欲而不逾矩”,这话本身可以用来对流动治疗做出最好的阐释。

孔子有一段自述: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学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顺,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。”这话是讲人生的发展阶段与生命境界,也可以借用来理解心理治疗师的自我成长与塑造过程。

“志于学”时期:代表治疗师的“学”技阶段。一个治疗师需要用心学习理论与方法,为从事心理治疗奠定一个专业技能的基础。

“而立”时期:治疗师不仅需要理论方法的训练,更需要具备一定的人生经验,这时他才开始有所立,可以开始心理咨询与治疗的生涯。

“不惑”时期:有一个普遍的说法,一个人需要在治疗实践之中磨砺十年,才能成为一个独立、成熟的治疗师。到了这个时期,他对自己,对人生,对症状都有了确定的理解,他开始确立自己,才可能帮助他人。

“知天命”时期:这时,治疗师的生命开始达到相当高的觉知境界,他经历了形式,进入了本质,融通了技巧,对存在有了根本的、整体的把握,他对治疗有了充分的自信,并且开始趋向于流动的状态。

“耳顺”时期:当治疗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,可以叫自然。这时,治疗不仅对人生、世界有了领悟,还在治疗上达到了无阻隔的境界,他能够跟随来访者一起流动,不再证明什么,不去强求什么,能够因势利导,能够辨识天时、地利、人和,能够在暗中消解症状的控制力,能够化解来访者的阻抗。但当他做这一切的时候,能够不露声色,不着痕迹。他的生命平衡、协调,和谐。他的治疗自然而然地产生效果,当事人却不知不觉,或者知其然,却不知其所以然。当事人享受到这样的治疗,并且高兴自己发生了变化,他内心里就产生了“我行”的感觉,但治疗师不说:我行。他知道治疗的目标是为了树立对方,而不是自己。

“从心所欲而不逾矩”时期:到了这个阶段,治疗已经进入化境,这个时候,已经没有了治疗师与来访者之分,他们一起进入了自由的流动,那感觉如同驾驶车辆产生的那种人车一体的感觉。在这种治疗的境界里,自我与他人相互感通,进入一种自由的境界,一种不被物累、不受念惑的境界。这时,治疗师不仅了解了本质,而且在本质里做自由之行。他了解规则,但超越规则;他享受自由,但不求绝对的自由;他无为,而无所不为;他流动,但不会散落。他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,就自然到那里去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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